第一百三十八章魔教教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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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了吗?”宴淮安伸手推开院门,抬步跨入门中,声音温柔地问向怀中的小孩。

刚刚见识到武功的神奇,云不弃还未从兴奋的情绪中走出来,闻言不禁咬着下唇用力点了点头,神色好奇地跟着宴淮安的动作打量门内的一切。

这是个精致的小院子,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被绵绵细雨打湿,看上去湿漉漉的,倒映着房屋上翘的飞檐,院子角落有一棵开了花的梨树,粉白色的花瓣落在青色的地面上,看上去煞是好看。

“咱们先吃饭。”宴淮安也顾不上洗澡换衣,担心小孩饿得很了,遂大步走向屋内,道:“等吃完了再洗澡换衣服好不好?”

云不弃揽着宴淮安的脖子,听着他语气温柔地和自己说话,心中不知为何忽地涌上些心酸委屈的感觉。

他虽心智比旁人要成熟一些,但说到底不过是五六岁的小孩儿,旁人在他这么大的年纪都还在爹娘怀中耍赖撒娇,他却要忍受着旁人的辱骂欺凌,饥一顿饱一顿地日日在街边乞讨,心中岂能没有委屈?

在无人可依赖只能靠自己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委屈什么苦他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默默挣扎着生存。

但忽然之间,一个看上去便无比强大的高大身影出现在生命中,站在你面前温柔地对你说,不用担心,有他在。

那种满世界的黑暗瞬间被劈开,一道之前从未奢想过的温暖光线照进心底的感觉,美好到让人想要落泪。

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轻轻眨了眨,云不弃搂紧宴淮安的脖子,乖乖点头道:“好!”

宴淮安眼中的笑意更加浓,他对怀中十分乖巧听话的小徒儿非常满意,心中一见面便萌发的,想要将这瘦小的小孩儿喂得白白胖胖的欲望愈发强烈。

喂饭、洗澡、穿衣、哄睡觉……

唔……说起来,他还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如此有耐心的。

宴淮安摇头失笑,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洗澡后发尾被微微打湿,长长的黑发便被打散垂落在背后,长发如瀑。

他坐在床头,目光柔和地细细打量床上安心熟睡的小孩儿。

从小便营养不良的缘故,小孩儿看上去并不像别的孩子一样白胖可爱,但瘦瘦小小还没巴掌大的脸却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惜。

想到刚才帮他洗澡时看到的满身淤青和疤痕,宴淮安眸中忽地一暗,闪过一丝心疼的意味。

如果自己和原主一样,再迟几年过来的话,这小孩儿到底还要受多少苦?

视线细细划过小孩儿精致的五官,看着他唇边一直未曾放下的弧度,宴淮安不禁心中一软,伸手轻轻给他提了提被子。

这养儿子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想到刚才给他洗澡时小孩儿羞红的小脸和软软糯糯的眼神,宴淮安就觉得内心某处一片柔软,他不自觉地翘起唇角,站起身,放缓了脚步往外走去。

身为魔教教主,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些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混蛋,竟然敢欺负自家小孩儿!

清州城最大的布庄,富态的中年掌柜满脸激动地走上楼梯,朝往日里从不给外人进的三楼快步走去。

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房间里,一身大红色衣衫的男人长身玉立在书案前,挥笔不知在写着什么。

他如瀑的黑发一丝不苟地高高束起,脸上戴着玉质的面具,材质极好的冷玉泛着冷冷的光,和他身上的火红色交融在一起,奇异地给人一种心寒之感。

中年掌柜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来,看清男人的打扮时双眼几乎要发出光来,他激动万分地快步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弯腰抱拳道:“属下参见教主。”

那双冰冷淡漠不含一丝波动的眼透过面具看了过来,男人犹如实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中年掌柜霎时间心中一沉,额间瞬间沁出些微汗意,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男人的视线收了回去,中年掌柜只觉心头一松,后心竟然已全部汗湿。

“赵杰。”男人视线重新落在面前未完成的画上,声音冷淡地开了口道:“你来这清州城多少年了。”

赵杰满是汗珠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狂喜,他激动地攥紧了拳头,沉声道:“属下来此已七年有余。”

“七年……”男人点了点头,执笔蘸墨细细完善面前的画,头也不抬地道:“那你可知这清州城中有一号称李神医之人?”

眼中的激动霎时顿了顿,赵杰点头茫然道:“那人是个坏事干尽的骗子,在这清州城也算是有名了,但教主是如何得知的?”

男人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缓缓放下笔,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画,道:“将此人抓起来,带回教中。”

被男人那一眼看得心中一凛,赵杰瞬间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逾距了,忙忐忑地低下头,心中还在担忧教主会不会因此发怒,闻言不禁愣了一愣,意识到教主话中的意思,赵杰不禁心中一阵狂喜,脱口而出道:“属下能回去了?!”

一身红衣的男人轻轻吹干墨迹,轻瞥了他一眼,道:“此事若办成,你之前犯的错自然一笔勾销,但若办不成……”

未尽的尾音饱含无尽威胁,那满心激动的赵杰脸色倏然一正,躬身领命道:“属下遵命!”

中年掌柜领命而去,房门轻轻阖上,室内恢复一片寂静。

戴着面具的男人动作微顿,他揭掉面上冰冷的面具,露出一张毫无瑕疵的脸来。

卷翘的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扇形的阴影,他垂眸看着画上熟睡中一脸安然的小孩儿,眼中倏地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刚刚走进院子,宴淮安就瞧见不远处双手抱膝蹲在梨树下,周身溢满了悲伤情绪的小小身影。

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他大步走上前去,边走边道:“怎么了?怎么出来了?”

云不弃从膝间猛地抬起头,盈满了泪的眼中溢满了惊喜,两汪泪坠在眼中,要掉不掉的,显得可怜极了。

终于看到满脸关切的宴淮安,云不弃瘪了瘪嘴,猛的站起身朝他扑了过去。

弯腰准确地接住朝自己扑过来的小孩儿,宴淮安心疼地将他抱进怀中,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柔声道:“怎么不睡了?”

“我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云不弃抱紧了宴淮安的脖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中满是委屈和不安,大颗大颗的泪珠坠落在他的颈间,烫到了心里。

颈间一片湿热,宴淮安面上一怔,心中倏地升起几丝后悔。

或许,他不该趁着他睡觉离开的。

“是我的错。”宴淮安抱着小孩往屋内走去,边走边道:“对不起,下次一定带上你。”

“说话算话?”云不弃抱着师尊的脖子,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眼眶红红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看上去颇为可怜,

“那是自然!”宴淮安将他轻轻放在床上,像对待易碎物品似的,动作轻柔地给他擦干泪水。

云不弃抿了抿唇,忽地伸出小手,小拇指微微勾起,眼中微微带上了些许期待,盯着宴淮安道:“拉勾?”

宴淮安不禁哑然失笑,他对上那双被泪水洗过后清澈透亮的双眸,看他满眼的认真,无奈地轻轻一叹,伸出小指和他勾在一起。小手勾大手,云不弃双眼微微一亮,声音清脆地道:“以后都不会丢下我?”

“嗯,以后都不会丢下你。”宴淮安看着面前站在床上还没有自己高的小孩儿,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带你离开这儿好不好?”

离开?

“去哪里?”云不弃茫然地眨了眨眼,他看着面前眼神温柔的师尊,想到要彻底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城,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心中不知为何就有些不知所措。

“无回岛。”宴淮安看出他的不安,索性将他揽进怀中,抱着小孩儿软软香香的小身子,细细地解释道:“无回岛乃是海外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岛,你放心,岛上皆是我无回教的教众,你是我的徒儿,他们定然对你恭恭敬敬,而且,万事都有为师在……”

听着师尊絮絮的安慰话语,云不弃心头的一丝不安也被缓缓抚平,他顺势抱住师尊宽阔的肩膀,趴在他的肩头,睁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认真地听着他说话。

宴淮安眼中满是温暖的笑意,他揉了揉小孩儿毛茸茸的脑袋,不知为何,忽然很喜欢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

单手抱着小孩儿,宴淮安走到书案前,让他小心站在椅子上面,在他好奇的目光中动作利落地铺开宣纸,修长的手指执起蘸满了墨的毛笔,寥寥几笔之间,一座海外孤岛跃然纸上。

“此岛虽名无回,岛上城池却十分繁华,海运繁盛,虽比不上京城,却也独具特色。”

宴淮安白皙的指尖隔空轻轻点了点纸上十分大气的城池,侧过脸对面露惊异的小孩儿道:“你一定会喜欢它的。”

云不弃顺着那根修长的手指缓缓向上,对上师尊那双布满暖意的浅色眼眸,心中被不知名的情绪胀满了,他抿紧了唇,在师尊温柔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四月,无回岛上万里晴空,海上一片宁静。

岛上坐落着一座巍峨城池,高耸的灰色城墙不知绵延到何方,和其他四四方方井然有序的城池不同,无回之城大气随性,带着江湖中人特有的潇洒肆意。

城中俱是无回教的教众,虽在外界名门正派之人眼中俱是杀人不眨眼心思歹毒之辈,但实质上,城中人虽然大部分都练武,但外出行走游历的却只在少数,且岛上民风淳朴,城民大方豪爽,尤为好客。

当然,遇上那些心思不轨之人时,岛上居民也从来不知手软为何物。

城中央,教主府。

宴淮安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怀中满脸挫败的小孩儿,道:“练功一事本就是长年累月积累的过程,你天资聪颖根骨不凡,只要坚持下去必然能成大器,何必如此急进?”

“师尊……”云不弃抿了抿唇,已经养出些肉来的小脸皱成了一团,道:“倘若我不勤加练习,是不是会给师尊丢脸?”

宴淮安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暗芒,他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仍旧是一脸温柔安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仿若不经意般柔声问道:“哦?是谁说的?”

“梧桐苑的方姑娘……”云不弃黑曜石一般的眼中溢出点点委屈,他依赖地伸手搂住师尊的肩膀,失落地道:“她说我太没用了,不配做师尊的首徒……还说她以后会为师尊生下一个天人之姿的孩子,让师尊将我逐出师门……师尊,等您以后有了孩子,是不是就会不关心我了?”

心尖一疼,宴淮安忙伸手轻轻拍着徒儿的背,斥道:“胡说八道!为师此生只会有一个徒儿,那就是你!”

“那……等您有了孩子呢……”云不弃抱紧师尊的脖颈,眼中倏地划过一丝暗芒,语气却满满都是不安忐忑。

“为师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孩子。”宴淮安抱紧了怀中不安的徒儿,语气认真地承诺。

想到那个老教主留下的所谓义女,心中溢满了杀意。

好一个方雨桐!竟然敢在自家小孩儿面前说出那种话!简直罪该万死!

得到想要的承诺,云不弃眼中再无一丝阴霾,他将脸埋在师尊的颈间,澄澈见底的眼中竟满满和年纪不符的浓浓独占欲。

他短短的人生里所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除了娘亲,竟然就只剩下了师尊。

娘亲自生下他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即使是关心他也有些力不从心,从小到大,给予他最多关怀和温暖的,只有师尊。

是师尊将他从那满是黑暗的生活中解救出来,是师尊给他饭食教他武功给他希望,同样也是师尊,让他知道这世上不仅只有恨,还有温暖和爱。

所以,不管要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无论要变得如何卑劣阴险,他都永远不会,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师尊!

大殿之上,宴淮安一身教主标配,闲适地坐在高座之上。

火红色的衣衫旖旎坠地,高座之上的男人阖着双眸,脸上的面具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冰冷又神秘。

座下之人分成两排坐着,教主不发话,整间大殿鸦雀无声。

“近来江湖可有要事发生?”宴淮安睁开眼,不含一丝感情的淡漠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回教主,近日江湖风平浪静,无甚要事。”副教主立即站起身,躬身答道。

“教中也无大事?”宴淮安有些无聊地撇了撇嘴,但因为面具的遮挡,根本没有被人看出来,众人眼中的教主依旧是眼神漠然严肃。

似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百无聊赖,副教主有些拿不定主意地顿了顿,但冥思苦想还是没觉得近日教中有什么特别的大事发生,于是只能有些忐忑地试探道:“回教主,教中众人俱都潜心练功,近日也无大事。”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只见座上教主倏地坐直了身体,纷纷心中一凛。

就在众人提起十二万分的主意打算听教主吩咐时,只听教主修长的手指在把手上毫无规律可言地敲了几记,倏地开口问副教主道:“本座听闻副教主夫人至今未寻到良徒?”

一下戳中心中最烦恼之事,素来严正的副教主也不禁苦了脸,抱拳无奈道:“教主明察秋毫,夫人至今未寻到身具至阴之体之人收为徒,实乃属下心中之痛。”

没想到教主也会八卦,众人脸上表情俱十分精彩。

不过,自从教主收了徒儿后确实性格变了许多,别的不说,单只是这无时无刻地炫耀徒弟一事已经全教见怪不怪。

于是,他们也只当是教主大人又升起了炫耀的心思。

但叶斯年怎么会真的这么无聊呢?虽然自家徒儿确实哪里都好万分值得炫耀,但现在他的目的却不仅仅在于此。

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笑意,叶斯年猛地一拍手,道:“副教主可不是灯下黑了?至阴之体,我教中不就有一个?”

副教主脸上的表情一滞,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道:“教主说的可是……”

“自是方姑娘!”叶斯年抚掌一笑,道:“令夫人一手毒术江湖闻名,岂能就此断送?方姑娘乃是老教主的义女,老教主临终之际特意嘱托本座要好好照顾她,以前本座忙于练功顾不上她,此刻既然碰上了这大好的机会,岂能白白浪费?”

“可是这……”副教主脸色有些纠结,自家夫人的事自家知道,他那夫人性格暴烈如火,最是看不上那些整日算计盼望着攀上高枝的人,这方姑娘一直指望着嫁给教主做教主夫人的事儿岛上人人皆知,要是收她为徒,那得被自己夫人虐成什么样啊……

余下众人也是面容纠结,那方雨桐自视甚高从来不愿与他们接触,他们自然不是同情,只是觉得……教主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之前不是向来都对那人采取无视态度的吗?

“就这么说定了!”宴淮安一锤定音般下令道:“今日就将方姑娘送过去,望令夫人好好教导,该罚就罚,不必给本座留面子。”

副教主满腹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好苦着脸应道:“属下遵命!”

出了一口恶气,宴淮安只觉神清气爽,一挥衣袖站起身,道:“既无要事,那便散了吧!”

说罢,在众人轰然的应是声中,脚尖一点瞬间便消失在大殿之中。

自家乖徒儿还等着自己陪练剑呢!

烟波浩渺,一望无际。

甲板之上,宴淮安背手而立,沉默地看着海天相接的远方。

带着咸湿气息的海风迎面吹来,火红色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欣长健硕的身躯霎时间便分明了起来。

云不弃从船舱里甫一出来,看到的便是师尊长身玉立的背影,他墨色的长发和火红色的衣衫在风中飞扬,远远望去就像他以前听街头艺人们口中说的,振翅欲飞的浴火凤凰。

心中忽地升起一丝难言的恐慌,他看着像是要迎风飘走的师尊,漂亮的桃花眼中倏地划过一丝阴霾。

但那一丝阴霾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云不弃眨了眨眼,瞬间又恢复了一脸阳光笑容,他大步走上前去,动作无比自然地握住叶斯年的手,道:“师尊,你冷不冷?”

宴淮安丝毫没察觉到他动作的过分亲昵,这十多年来,他亲眼看着他从剑都拿不稳的小孩儿迅速成长为现在这样足以和自己比肩的少年,心中只有吾家有徒初长成的满满欣慰。

“无回诀练到六重就寒暑不侵。”宴淮安挑了挑眉,觉得自家徒儿真是问了个傻问题。

云不弃丝毫不在意自家师尊眼中的调侃,他握紧了师尊稍显冰凉的手,有些埋怨地道:“上次我让人寻了许久才得来的暖玉呢?师尊为何不带上?”

想到那个造型诡异的玉质暖手炉,叶斯年额际几乎要掉下几排黑线来,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道:“本座身为一教之主,整日里抱着那个大家伙像是什么样子?!”

云不弃想起那个造型也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嘴里却还是有些不服气地嘟囔:“又没让你抱出来……”

“你说什么?”尾音稍稍抬高,宴淮安凤眸微瞥,斜斜睨了他一眼。

“没什么!”云不弃立刻肃容答道,他微微抬起头看着身材高大的师尊,比了比发现自己还是只高过师尊的肩膀一点点,心中便有些郁卒,道:“师尊,我何时才能像你这般高?”

对自己的身材向来非常满意和自信,叶斯年也顾不上找他麻烦了,闻言高傲地一抬下巴,道:“想要和我一般高?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确实没在吹牛,原主从小练武,身材发育极好,身高早就过了一米八,在这古代世界也算得上是一览众山小了。

云不弃心中的郁卒更甚,他撒娇一般抱住自家师尊精瘦的腰身,下巴抵在师尊坚实的胸膛,桃花眼眨呀眨,道:“师尊可是有何诀窍?”

宴淮安闻言心中一乐,他低头拍了拍自家徒儿可怜巴巴的俊脸,学他那样眨了眨眼,道:“既是诀窍,又岂是能轻易示人的?”

说罢,看着徒儿瞬间满头黑线的表情,宴淮安畅怀一笑,背着手走进了船舱。

站在原地,云不弃看着师尊的欣长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满脸的郁闷瞬间被意味深长的笑容代替。

师尊精瘦结实的身躯仿佛依旧停留在怀中,云不弃握紧了刚才牵过师尊的手,眼底暗流涌动。

回过身,云不弃面对着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无回岛,缓缓牵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总有一天……

客栈内,宴淮安闭着眼睛放松地靠着浴桶内壁,热水没过他大半个身体,热气氤氲。

经过几日的海上奔波劳顿,热水覆没身体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惬意,宴淮安微微仰起头,喉结滚动间,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白皙光洁的手臂探出,宴淮安从浴桶边的小几上抄起茶盏,浅浅呷了一口放凉的茶。

咚咚。

房门忽地被敲响,宴淮安眉心一皱,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倏地睁开,有凌厉的光一闪而过。

“师尊,要我帮你捏肩吗?”

手上捏着茶盏的力道骤然一松,听到自家徒儿熟悉的声音,宴淮安眼中的警惕霎时间消失地一干二净,无奈地低头看了眼手中出现裂纹的杯子,宴淮安长臂探出将其重新放回小几,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没有回答就代表默认。

云不弃在这种时候向来脸皮厚的很,他叩门的手微微一顿,桃花眼中闪过一道暗芒,手上一个用力便推开了门。

甫一进门,蒸腾的热气就扑面而来,云不弃眼神微沉,灼热的视线直直看向那架挡住了视线的屏风。

砰砰的心跳声响彻耳际,云不弃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勉强按捺住满心的亢奋。

“还不过来?”一道清冷中带着打趣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云不弃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瞬间便敛去脸上不合适的表情,笑着往那架屏风走去。

一步,两步……

距离逐渐拉近,云不弃在越过屏风时脚步微微顿了顿,但到底还是转过了身。

无一处不完美的男人此时正赤身坐在水中,长发随意盘起以免被水沾湿,没了头发的遮挡,男人修长白皙的后颈和坚实有力的双肩就这样直接暴.露在了视线之中。

眼底掀起几乎可以覆灭一切的暗潮,云不弃双手握拳紧紧攥起,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心中翻腾的,想要彻底占有那人的欲望。

不可以……

至少现在……不可以……

“愣着做什么?”男人微微侧过脸来,俊美无瑕的侧脸在氤氲的热气中带着些许朦胧,那双含着笑意的凤眸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就这样斜斜睨过来,不经意间就让人怦然心动。

心脏仿佛被重重敲了一记,云不弃怔了一怔,在男人的注视下瞬间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桃花眼眨了眨,略有些汗湿的双手不动声色地飞快在身上随便擦了擦,笑着走近,半真半假地夸张道:“徒儿这不是被师尊的无边美貌给迷晕了嘛!”

宴淮安掀了掀眼皮,颇有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轻声斥道:“从哪里学来这许多油嘴滑舌!”

云不弃嘿嘿一笑,伸手按上师尊的肩,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捏着,他面上分明是一派天真少年的表情,深沉的目光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却一点一点,顺着眼前男人完美的背部曲线往下探去。

热气缓缓蒸腾,视线也染上了几丝朦胧,手下的触感美好到让人想要尖叫,云不弃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伸长了脖子往浴桶深处看去。

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小,速度也越来越慢,原本享受地闭上眼睛的宴淮安不禁动了动眉心,对身后偷懒的徒儿道:“怎么?没吃饭?”

猛地收回视线,云不弃心脏几乎被突然出声的师尊吓得停跳了,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差点被抓到的后怕,他低头看着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师尊,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一半是师尊总是把自己当孩子看的无奈和苦楚,在师尊眼中,自己永远是那个,他从三月的清州城抱回来的小小幼儿,于是,即使自己偶尔露出马脚,师尊也完全想不到那方面。

另一半当然是没有被发现的侥幸和松了一口气,师尊乃是一教之主,功力之强深不可测,如果发现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儿竟然对自己有那种心思,他难以想象会是怎样的震怒。

师尊,会对自己失望吧?

十多年的时间,即便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了,何况师尊对自己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毫无保留,那种关心和爱护,绝对不是假的。

于是,师尊或许不会杀掉自己,但是……他,肯定会伤心的吧?

甚至从今以后再也不愿见自己一面?

云不弃眸中暗潮汹涌,只要想到自己会再也见不到师尊,他就有一种彻底毁掉一切的冲动。

他的师尊……他一个人的师尊……怎么可以不要他呢?身心俱爽的宴淮安倒是丝毫不知身后徒儿心中的混账念头,他享受着亲亲徒儿孝顺的侍奉,闭着眼睛思考起了此行的计划。

云不弃才十六岁,这个世界的女主白晓晓应该才十三岁,剧情还没有进行到她学成出谷的时候。

但是这个世界却照常发展着。

譬如一个月后,恰好便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

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云不弃自从被带回无回岛就一直没有出去过,身为武痴的原主虽然对他也是爱护有加,但更多的却是督促他练功,直到他学有所成,才放他出岛报仇。

但宴淮安却不一样。

虽然没有越俎代庖替徒儿报仇的想法,但他却并不打算冷眼旁观,自家徒儿自己知道,虽然现在放出去也能算得上是个武林新秀,但到底还是比不过那些老妖怪的。

就像所有不放心的家长一样,宴淮安同样不愿意让从来没有出过无回岛的乖徒儿一个人外出历练。

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江湖人一向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自己远在海外,徒儿到时候连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都没有!

那如何能行?

但是,就像所有口是心非的傻爹一样,宴淮安自然不会说出这可能会伤害到自家徒儿敏感心灵的理由。

而且,因为不放心所以要陪徒儿走江湖神马的,说出来也太不符合自己魔教教主这样酷炫的身份了!

于是,即将要举办的武林大会恰好为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他能找的理由也算得上是足够充分。

原主这具身体的资质其实非常好,加上是个十足十的武痴,按理来说是不太可能练功出岔子走火入魔的。

事实上,几乎每一任魔教教主最后都走火入魔而死了。

一个可以说是巧合,但每个都如此的话,再说是巧合就是笑话了。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宴淮安拥有系统资料库,一看便知原主所练的无回诀是有缺陷的,凭借他的本事,自然可以将它的缺陷去掉改造成完美的功法,于是虽然云不弃也练的是这个,但是却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小小年纪便功力深厚。

但是宴淮安的情况却并不一样,原主从小就练的是有隐患的无回诀,身体已经埋下了隐患,他这些年虽然尽力挽回,但到底还是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当然,他也没有做多少无用功,至少将风险从十成较少到了五成。

也就是说,他再修炼下去,或许会有一半的可能性会走火入魔,最终爆体而亡。

他还想着去找徐寒枝呢,怎么能忍受这种可能性存在?

于是,江湖传闻中可以医死人肉白骨的轮回珠就成了他势在必得的目标。

只要找到轮回珠服下,他不仅可以消除未来走火入魔的隐患,还能功力更进一步,神功大成,彻底站在江湖之巅。

当然,这种听上去就无比珍贵的东西自然是不好找的,他倾尽全教之力,几乎将好端端一个正道口中无恶不作的魔教发展成了专门打探消息的情报部门,这才在十多年后找到了一丝线索。

而那一丝线索,恰好就在合欢宫现任宫主身上。

在江湖中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合欢宫内人人行为肆意,且由于修炼方式主要是男女合合之道,合欢宫人甚至曾经一度被视为邪.教。

直到前任宫主上位,合欢宫一改往日风流肆意的作风,宫内众女摇身一变,成了一生只爱一人,非挚爱不嫁的痴情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合欢宫一直以美女众多而闻名在外,即便是以前,正道之人也对合欢宫的“弱女子”们不忍下手,更何况现在?

人人都对美女如云的合欢宫满心向往,但和以前不同,现在的合欢宫宫门紧闭门规森严,宫内众女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外出的机会。

而这武林大会,却是她们少有的、可以跟着宫主一起外出结识武林豪杰的机会。

也只有在武林大会上,外人才能一睹合欢宫众女的真面目,甚至于……抱得美人归。

宴淮安想要顺着那一丝线索查下去,就必须去找那神秘之极的合欢宫宫主。

于是,武林大会是必须去的。

不放心徒儿什么的,只是顺便而已。

对!顺便而已!

宴淮安感受着肩上轻重恰当的力道,微微勾了勾唇,彻底视而不见自己那颗,随着宝贝徒儿的日渐长大而逐渐膨胀的,父爱如山的心。

思绪逐渐的飘远,宴淮安突然忆起了从前。

宴淮安一身红衣背手而立,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已经拔高到自己腰间的云不弃,眼神第一次褪去了温柔亲和。

“不弃。”宴淮安掩在面具下的眉心微微蹙起,声音低沉地缓缓道:“今日,是你十岁生辰……”

“是,师尊……”敏锐地感受到了师尊情绪的变化,云不弃有些不安地捏紧了衣袖,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师尊面具下眼神发沉的双眼。

“十岁了,是个大人了。”宴淮安抿了抿唇,对上徒儿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原本坚定的心倏地迟疑了起来,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握紧,忽的换了个更加迂回的方式,道:“你可想知道,为师十岁时做过何事?”

很少听师尊说起以前的事,云不弃双眸骤然一亮,心头隐隐的不安立刻被满满的好奇所取代,他笑着猛点头,道:“想知道!”

宴淮安眼底划过一丝不忍,但想到面前小孩身上背负的仇恨,他最终还是开口道:“为师出生那年,恰逢无回岛遇袭,岛上伤亡者众,我父母兄弟尽数惨死敌人剑下,我花了十年将无回诀练到四重,在生辰那日身负一剑,屠尽仇人满门。”

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话语让云不弃心头一抖,他抬头对上师尊那双布满暗色的眼,怔了怔,倏地伸手抱住师尊的腰,道:“师尊做得好!是那些人该死!”

看清徒儿眼中的安慰,宴淮安因为原主满是血光的回忆而变得有些沉重的心倏地一松,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摸着徒儿顺滑的黑发,道:“你真的这般想?”

“当然!”云不弃仍有些青涩的脸上笑容顿失,他搂紧了师尊的腰,声音发沉:“如果是我,也不会放过仇人一丝一毫!”

“你想报仇?”宴淮安目光沉了沉,他轻轻摸着徒儿的发,心底有些挣扎。

“无时无刻不想!”云不弃咬牙,第一次在人前说出心中一直压抑的仇恨:“我娘亲本是云家的掌上明珠,原本该有个非常美满的人生,但是白旭!为了那子虚乌有的剑谱向我娘提了亲,在得知剑谱一事只是谣传之后,不顾当时我娘已怀有身孕,将她休回了云家!不仅如此,为了保住好名声,他甚至带人扮作强盗将云家满门屠尽!可怜我娘一弱质女流,在大火中挣扎着死里逃生,一直逃到清州城才生下了我……”

宴淮安轻轻拍着怀中声音渐渐哽咽的徒儿,心中满是心疼。

就算不是因为任务,就光是为了小孩,他也会帮他报仇。

刚刚把这小孩儿带回来时,他确实存着好好培养他长大,等他报了仇自己就解脱了的想法。

但多年陪伴,他亲手将他教养长大,看着他一点一点变得优秀、开朗、阳光,心中的怜惜不忍渐渐战胜了想要完成任务的欲望。

如果……他能一直这么快乐地生活下去,自己又怎能将面前这个,自己亲手塑造的孩子重新推回仇恨的深渊之中?

对要不要提到那个话题,他一直心存犹豫。

但是现在……

充满仇恨的话语犹在耳畔 ,宴淮安看着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吐露心底仇恨的徒儿,心中一点一点溢满了心疼。

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当初是背负着何等的恨意,才在那样狼狈不堪的生活中坚持着活了下来?

他缓缓蹲下身,平视着面前眼眶发红的徒儿,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为师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云不弃狠狠擦去眼中即将溢出的泪,道:“好!”

宴淮安摸了摸他的脑袋,一直以来的犹豫迟疑终究还是化成了一声轻叹。

也罢,不过是报仇而已,有他在,自然不会让徒儿被旁人欺负了去。

心中某个想法愈发坚定,宴淮安站起身,牵起徒儿的手,缓步向地牢走去。

对上自家徒儿不解的眼,宴淮安拍了拍他的脑袋,视线转到地牢内满身狼狈、形容呆滞的人身上,缓缓道:“此人号称李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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