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初一见，姜余氏心中还有几分怀疑，可这下她心中已经全是对贵妃的好印象了！

她出身武门，自小身边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因此格外尊敬仰慕那些读书人，她会嫁现在的丈夫，也是那年对方送了本诗集与她。

而来时听闻这贵妃的恶名，她本是带着替众家女眷探路的心思，可一见这贵妃并不是传闻中那般！她见的人多了，是不是演戏出来的，她可是不会看错的，这贵妃确实是个品貌皆端的女子。

姜余氏就不是个忸怩的，心里一喜欢，面上就亲热起来，连笑容都灿烂几分。

“贵妃妹妹千万不要气馁，我是来探路的，等我回去同她们说一说，赶明儿个这里就热闹了！”

“大胆！”

这一娇喝，姜余氏朝旁边看去，是一个圆脸的小宫娥，她笑：“你做什么说我大胆？”

“你乃朝廷命妇，贵妃是陛下之眷，哪里能同你姐妹相称！”

若她称呼贵妃为妹妹，岂不是言她自己和陛下有什么苟且！

姜余氏一听呀是这么个理儿！她慌忙一脸愧色地拉住沈卿雪，“你看，这就是我进宫来的另一桩极重要的原因了，我是个粗人，我不是来学什么四书五经的，我是来学礼教的！”

“噗嗤——”

身后一阵嬉笑声，沈卿雪朝姜余氏笑笑，然后凛了眉眼，那阵笑声立马熄了。

暗香：“哪里有人这么说自己没礼数的，都尉夫人你人真可乐。”

“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我官家还夸我这是优点呢哈哈~”姜余氏极爽朗一笑，听那笑声就知她平日常运动，体质不错。

沈卿雪灵机一动，不动声色地说：“无妃，我已经说了，在这女英院里都是学生，没有位阶之分，称呼之类就以姓吧，姜夫人看可好？”

“啊，唐夫人！”姜余氏立马反应过来，直接应了。

沈卿雪微怔一瞬，复尔颔首一笑。几人落座，她说：“姜夫人出身武官之家，想必平日里勤于体劳了？”

“那是那是，三更起五更武，我家的大园子比京都武馆的校场还要大，跑个三圈保你神清气爽，通体健达！”

“我见姜夫人是个爽快人，实不相瞒，眼下正有一桩难事，还望姜夫人帮衬一二。”

“你说！只要我帮得上的，定不会推辞！”

“你也知道，太学的先生们都是老学究，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是断然不愿意来此教课的，如此一来，这女英院正规的先生还只有两名。”

暗香站出来，“奴婢是草药班的先生，今后教大家识草药，制香。”

暗香扬首笑笑，又退回到芙月身边，推了芙月一把，芙月干巴巴地说：“手工班，伐木。”

“她会做秋千，一天一架，还会制长椅、竹编兔子笼，又精巧又实用，可好了！”暗香看不过去，替她多说了几句。

姜余氏虽为人真爽，但不是草包，她见两名宫女如此一介绍，又联想之前沈卿雪说的那些话，立马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而起。

“贵妃是让我也当先生啊！我会些耍把式的武艺，每日一练长此以往可强身健体，贵妃若不嫌弃，我应下就是！”

“姜夫人果然是爽快人，如此我便多谢了！”沈卿雪笑道。

奉了茶，沈卿雪又解释一番：“我的初衷便是取长补短，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咱们聚在一起，各有所长，互通有无，既能共同成长，又不至于闷在各家院墙之中，多好啊。”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如此极好，我想起来了，徐太傅家的姑娘赋得一手好词，李家的姑娘精于女红，我连襟是个骑马的好手，我回去与她们说通说通！”

她说着又想起来一人，问：“咱们这儿可接纳非官家子，我那常去的铺庄里，有一名珠算先生，那一双算盘打得叮当响，心算也是极好的，可以教咱们算术之法。”

“如此更好了，凡有才华者，来而不拒！”

沈卿雪大喜，但她心性内敛，只是捏紧了椅沿，旁人只见她面有笑容，声音含悦，可暗香芙月却看出来她心下是十分激动的。

姜余氏为人爽利，当下便又出了宫，去活络她那些交好的姐妹们。她那性子是个极能带动周围气氛的，三言两语话糙理不糙，定能说服那些犹豫不决的官家夫人小姐们前来。

***

午膳同皇帝陛下一道用，沈卿雪便迫不及待与他说了。

唐珩一箸菜吃完，想起了些什么，说：“那姜余氏朕倒有些印象。”

谁知此话一说，沈卿雪还未有反应，就见身后侍立的暗香一下子变了脸色，那嘴唇抿得，活像他又拈花惹草对不起她家贵妃似的！

唐珩一下气乐了，搁了玉箸，“朕就不能提旁的女人了，提了就是有苟且之行？”

暗香是个没心眼儿的，她心里想什么，面上就藏不住，谁知道一下子就被陛下逮着了，她立马吓得往后缩缩，没办法，虽然陛下‘讨好’了她这个娘家人，但她还是打心底里怵陛下的。

沈卿雪扭着看一眼，又回来挟一筷子放他盘子里，好声好气地岔开话，“人家可都没吱声，你别吓唬她。”

“暗香，你也去用膳，回来时记得让厨子备好冰镇的梅子。”

“是。”暗香赶紧跑了。

“哼，你就惯着她，朕看你能护她到几时。”

唐珩话里有话，要是放在平时，沈卿雪就能发现，但此时她心思放在别处，就没抓着问。

“好了，陛下方才提到姜余氏，可是她有什么趣事？”

“倒也不是趣事。她一个武官之女，就想着嫁一位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小时候就许下愿要嫁给未来的状元郎。她原是相中了左——”

唐珩顿了下，飞快地瞧她一眼，正对上一双专注听他说话的眼睛，黑白分明，坦坦荡荡，如此一比较，唐珩倒气弱了。

他一正脸色，继续道：“总之，她想嫁文人，偏偏那年的武状元瞧上了她，还送了一本诗集，一来二往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打动了那余家姑娘，真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