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雪听了低下头矜持一笑，“可见儿时的夫郎标准，也不是一定不变的，缘分到了，什么都可以变。”

“朕觉得你此话十分有理。”

彼此交换一个满含深意的眼神，沈卿雪先行移开，唇角微抿着压下了笑意，但眼中仍是笑意满满。

“不过你倒真是胡闹，朝臣本就盯着你这女英院，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定会落井下石。不如朕命三位太学的先生来授课，把这正规的排场做下来，今后如何先不论，先要把这好好干.的气势表达出来，这样也好堵上那些朝臣的嘴。”

沈卿雪有想过，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一屋子女眷，让那些老学究进来，他们不自在，这些学生们也会束手束脚的。”

这倒是实话，三个女人一台戏，倒时候一屋子女眷，光是想象就是一出麻雀入了窝，定然是叽叽喳喳个不停的。

这样一想，唐珩便不再说，“那你便尽管去做吧。”

“谢陛下。”

***

学生又是先生，这女英院完全是自学自教，内部解决。此消息传出去，又被一众大臣们嗤之以鼻。而太学的先生们更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不用去那里授课了。

但他们又很是惆怅，太学本就为皇子所设。陛下这一辈只有他一个皇子，全太学的先生都围着他一人来，几乎每一位都被当年的太子殿下捉弄过。

而到了如今，陛下登基已经五年了，还是没有个一男半女的。从前是后宫无妃，可贵妃入宫也快一年了，肚子里还是没个消息……

“贵妃进宫就是独宠，怎么也没能怀上龙裔？”

“怕不是妖妃坏事做了，举头三尺有神明！”

“呸呸呸——要我说还是贵妃身体有毛病，这还可信些。”

一时间宫里谣言四起，不过这一回不像从前那般是小安子故意传播的，所以这回一传出来，没能入了冬宁宫的门，就被消散在风中了。

沈卿雪领了人去往藏书阁，路上经过一处，老远也没听到动静，这一转角就见跪一地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都死咬着嘴不敢出声，偏那板子打在人身上实打实的疼，要想活命，就得闭嘴！

那行仗的监官正是小安子，他余光一闪正看着贵妃，心想坏了，哪个不长眼的把娘娘往这里带了！

此时也顾不上追究，忙迎上去将人请至一旁，眯起眼笑道：“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娘娘这是要去哪儿啊，奴才领您走另一道，前面正教着规矩，可别惊了您。”

沈卿雪静静看着他，直看得小安子心虚躲闪，几乎就要招了，她才说：“本宫正要去藏书阁，女英院要正式办起来，正需要些书。”

暗香露出个头来，问：“安公公，那些人犯了什么错？”

这宫里太平了许久，除了救芙月那回（暗香至今以为芙月身世可怜），就没再见到这么大的刑罚阵仗了。

“暗香姑娘别怕，这宫规百八十条的，一言一行皆为礼数，有些人不敲打一番就要翻了天，这是例行之事，别放在心上。”

小安子这么胡乱一说，以眼神吩咐后，便抬了手领贵妃一行走另一路，这渐行渐远的，那一出意外也被搁到脑后了。

但这是他们以为的，沈卿雪心里是记住了，她既然记住了，就没有任其敷衍过去的道理。

但表面上，小安子以为此事过去了。

一行人来到藏书阁，小安子安排好人进去，这就退下了，他还有事要处理，况且贵妃娘娘的事，他也不好插手。

瞧着他那背影，暗香说：“娘娘，他也太心虚了。”

“连你都看出来了，可见是心虚得太明显了。”沈卿雪又问：“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大概又是什么骇人听闻的谣言吧，说起来，宫中许久没有谣言了。”

“从前都是任其传谣，怎么这回却雷动风行了？”

“啊，一定是不可说之事！”暗香惊呼。

“从前那些是有人授意的，而今日这个，是为了瞒着某人的。”

“瞒着谁？”

沈卿雪笑而不语，随人一道进了藏书阁。暗香在原处思来想去弄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跟了进去。

本是一桩简单事，没想到却遇了阻隔。

管理藏书阁的是建元二十三年探花——郑书管，退下太学太傅之职后，因一生无婚，便来了藏书阁与书为伴，聊以此生。

这老先生避世远朝，一脚踏在棺材里，可不论你是贵妃还是谁，没有陛下的旨，任谁也别想一次从他这里领这么数十本书走。

那领书的小太监犯了难，“郑书管，这一位是贵妃娘娘，你总在这里不见天日，怕是老眼昏花了吧。”

宫里谁还不知道，贵妃是谁，贵妃是连陛下都要看她脸色的女人！三宫六院都给贵妃当游戏了，这老书管敢拦她，怕是真想进棺材了！

那老书管脖子一梗，“啊？谁？桂花酿？不行喽不行喽，老朽一脚进棺，喝不得喝不得。”

他哪是说喝不得酒啊，他是说他一脚进棺，死都不怕，更不怕一个贵妃了！

小太监脸一白，偷偷看一眼，正好贵妃娘娘进了来，也不知听没听到这老家伙的不敬言辞，他正要再说，被截了话。

却是郑书管，这老家伙一头灰白发，胡须却是短短的，他是因为每日里读书，那胡须过长老是会遮了书面，索性再也不留长，这是个爱书如命的痴人。

沈卿雪午膳时同唐珩说起来搬书一事，唐珩便与她说了这郑书管的一些事。

沈卿雪：“郑书官真是精神奕奕。”

郑书管先是弯了背眯起眼看了看，像是眼花看不清，半天才朝着那个方向行了礼，“卑职见过贵妃娘娘，给贵妃娘娘请安了。”

“老书管不必如此。”

沈卿雪抬头四下看看，这宫中的藏书阁她是头一回来。此时一行人正站在阁入口处，一眼望去，一排排书柜立得参天高，都是古红木制的，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又源深流长的香气，这是木制书柜与书籍纸墨共同碰撞出的味道。